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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開始,不想看前世恩怨的就從那裏開吧~) (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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個少年。

昏暗的光線從側面勾勒出少年修長的身形,風中,他白色的衣角翻飛出完美的弧度,頰邊垂落的墨色發絲輕舞飛揚。

少年深黑色的眼眸中帶著一絲說不清的異樣神色。

他走到她的床榻前。

風如嵐把腦袋埋在膝蓋上。

“楊嵐,擡起頭來。”他清冷低沈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。

她沈默半晌,緩緩開口,語氣中是無法掩飾的深深絕望。

“我已經得到答案了。……我只是個自以為是的笨蛋。”

“楊嵐,我讓你擡頭。”他語氣一凝,眸光微暗。

她不由自主地仰起頭,紫色的眸子中盈滿了絕望與無助,眼神空洞迷茫,仿佛隔了一層霧般,再不覆往日的清澈與明亮。

李世民目光一斂,沈聲道,“楊嵐,你真的是不堪一擊。”

風如嵐的身體縮得更緊,她抱著膝蓋,一動不動。

是啊,她……不堪一擊……

“起初,你至少還有勇氣和信心。”他的眼眸深不見底,“而現在——你已經一無所有了。”

“是……嗎……”她喃喃道,指甲因用力而陷入了掌心,“一無所有了麽……”

“楊嵐,”他凝視她的眼睛,“你知道我曾經看到了什麽?堅強、毅然、以及——永不服輸。那樣的你,至少會贏得別人的尊重。但是,你可以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,垂頭喪氣,失魂落魄,你已經自動選擇丟棄了你自己的尊嚴。——我看不起這樣的你。”

“自己丟棄了自己的尊嚴……”她輕聲說道,“我只知道,我是你的手下敗將。”

他嘴角輕輕一揚,“楊嵐,你記住。戰場上,其實沒有真正的所謂輸贏勝負,簡單說,那僅僅只是心理與實力上的周旋。而最重要的是,無論何時何地,尊嚴,絕不可以輕易拋下。一個人,如果失去的尊嚴,那麽也就失去了一切——甚至是與別人平起平坐的權利。這樣的人,終會被人藐視。”

她不由心中一震!

驀地睜大雙眼,她感到了一陣莫名的悸動。

他說,失掉尊嚴,就失掉了一切。

她看不起一蹶不振的她。

而她——也討厭這樣的自己。

“楊嵐,告訴我,你的理想是什麽?”他那清冷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。

她微微凝神,堅定地,一字一頓道,“不為功名利祿,只求可以一生、一次,無怨無悔。”

“很好。”他露出一抹淡淡的,極為罕見的笑容,“有理想是很好的,不過,實現的路也許會很長,很遠,而且困難叢生。”

“我不會放棄的!”她握緊拳,眼眸中的迷霧一點點散去,重新恢覆了水晶般的清亮。她想到義成公主,那個突厥草原上的美麗女子,那個如同是懸崖峭壁上悄然綻放的花朵般的女子。

“我知道你想告訴我的答案了。”她鄭重其事道,“我要走的路,還很長,而我,不可以安於現狀,我必須要向前看,不斷努力進取。”稍稍一頓,她輕吟道,“歷覽古今多少事,成由謙遜敗由奢,曾經的我,太容易滿足了。”

她慢慢起身,點著了燈。

屋內霎時亮起一片光暈。

“你也不是那麽頑固不化麽。”他一揚眉,又沈聲道,“你只是從馬上摔下,傷到了筋骨,而且還有些疲勞過度。多休息幾天,就沒事了。”

“嗯?……哦……”忽然聽到他說這種話,她意識竟不知該如何回答,一擡頭,他已向門外走去。

“楊嵐,不要忘記你今天說過的話。”他淡淡留下一句,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。

風如嵐靠回床上,紫色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。

一瞬間,她仿佛完全理解了當初義成公主的那種眼神。

人生,只有一次。

她要——無怨無悔。

不放棄,不言敗,實現自己的理想。

她的雙手暗暗握緊,心底的狂熱翻湧著,化作了滿腔的激動。

一定,一定會的。

她一定會等到——實現理想的那一天!

從零開始

“阿月,教我學歷史吧。”

“呃……”秦月怔怔地看著一臉堅定的風如嵐,半晌,她才反應過來,急忙拉風如嵐坐下,埋怨道,“你怎麽自己從臨水閣跑出來了?想找我就讓侍女通報一聲,大不了我去你那裏!你還真是……”

“用不著這麽大驚小怪吧。”風如嵐黑線,“我又沒有殘廢了,為什麽自己不能來?”

“還是小心點,你那一次摔得不輕。”秦月拍拍她的肩。

“餵,阿月,你答應不答應?”風如嵐問道。

“什麽?”秦月恍然大悟,“教你學歷史?為什麽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?”

“沒什麽,只是覺得我自己在這方面太欠缺了而已。”風如嵐笑笑,“所以想找個‘老師’。更何況——‘以史為鏡,可以知興替’嘛。”

“嗯,不錯。”秦月故作誇張地點點頭,“好吧,你這個徒弟我就收下了。其實,小嵐啊,歷史一點也不難,你這麽聰明的女孩,肯定一點就通。”

“別奉承我了。”風如嵐笑著打斷她,忽然眉頭一皺,“阿月,徒弟我突然想問個問題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我剛剛說的那句‘以史為鏡,可以知興替’是從哪裏來的?我只知道有這麽一句話,就是一時想不起來了……”

這次,輪到秦月黑線了。

“咳,小嵐啊,你還是從頭開始學起吧。”

“從頭開始?”風如嵐沈思,“要不然就先從隋朝開始吧,好歹離現在比較近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秦月點頭應道,“明天下午開始吧。哎,對了,我去臨水閣找你,你可別到處亂跑了。”

*** ***

“再問一遍!隋朝是哪一年建立的?”秦月抓緊手中的書卷,很不得立馬敲風如嵐一頓!她終於明白了,風如嵐看似聰慧過人,但,唯獨歷史是她最不開竅的。自己在這裏一下午說得口幹舌燥,而她基本還是雲裏霧裏。

“5……589……”風如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秦月瀕臨抓狂的表情,急忙改口,“是581年!581年!589年是統一全國!”

“啊……楊嵐啊……”秦月頹敗地倒在了桌子上,“這都一下午了……”

“抱……抱歉……我這方面根本是一竅不通,不是早跟你說過了麽……”風如嵐心虛地垂下頭,忽然,她紫色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狡黠的光芒,“可別在我這裏愁壞了身子,不然建成哥一定會來找我算賬!”

“楊嵐!”果然,又點中了秦月的“死穴”,風如嵐滿意地看著秦月的臉頰染上紅暈。

“對了,小嵐。”秦月忽然回過神來,“今晚說好了要和大家在後花園聚聚的,我得走了。”

“聚什麽啊?”

“賞景。”秦月笑一笑,“今天是八月十五啊。”

“這麽快!”風如嵐詫異不小。想不到,來到這個世界,都這麽久了啊……去年的八月十五,她還在雁門關呢……

“阿月,我也跟你一起去吧。”她扯住秦月的衣袖。

“呃……你的身體還沒好……”

“我沒那麽脆弱。”風如嵐莞爾一笑,“再說,天天在屋子裏,我還嫌悶得慌呢。”

後花園中。

當秦月帶著風如嵐一同出現在這裏時,天色還沒黑下來。

風如嵐禮節性地向眾人點點頭,熟門熟路地走到李元吉身旁坐下。唉,誰叫她在這裏除了秦月以外就和他最熟了呢。

主要人物——山西、河東撫慰大使李淵還沒到,現在只有幾個後輩們在談笑。風如嵐環顧四周,才發現,今天,多了一個女子。

女子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,端坐在李世民身旁。

不知該如何形容她。她並不是十分的美艷,但卻如空谷幽蘭般,清雅,空靈,身上帶著溫和似水而又高貴典雅的氣質。看她的年紀也約莫十六左右,但卻沒有一絲這個年紀女子身上該有的嬌態,取而代之的,是一份成熟與大氣。一襲淡黃色的衣裙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,襯得她又多了一分淡定。

“那個是二嫂,前些日子省親回來了。”李元吉附在她耳邊解釋道。

哦,原來她就是那個名垂青史的曠世賢後啊。風如嵐眼中不由多了一分驚嘆,她早在電視劇中熟悉了這個女子,而今竟能在這裏見到她的本人,嗯,今天沒有白來。

似乎察覺到了風如嵐的目光,長孫無垢微微側頭,回給她一個溫婉的微笑。

真不愧是未來的賢後啊,瞧瞧這氣質!風如嵐感嘆著。

“楊兒,你看這……”

“等等。”風如嵐突然打斷李元吉的話,一只手支著腦袋,若有所思地說道,“你看看,你有大哥、大嫂,二哥、二嫂,現在,就只剩你一個人是黃金單身漢了吧。”

“楊兒,你……”李元吉支吾著,深褐色的眼眸中掠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。

“呵呵,開個玩笑。”風如嵐輕輕一笑,順手將垂到眼前的一綹發絲撥到耳後。

他怔怔地望著她的那抹笑容。她的眼眸如湖水般平靜,又宛如水晶般晶瑩剔透,閃耀著星星點點的光芒,漣漪般一圈圈蕩漾開來。

她今日穿著一身白色繡暗紋的綺羅裙,海藻般的漆黑長發只用一條銀色緞帶松松綰起,幾綹垂落在臉頰邊,愈發襯得她白皙的面容小巧精致。

天色一點點暗下來。

這時,一陣喧鬧由遠及近,山西、河東撫慰大使李淵走入庭中。

眾人急忙行禮。

“好了,”中心人物李淵發了話,“今日難得大家能聚在一起,都是自己人,就不必拘束了!”

“既然父親大人都這麽說,那麽——”李元吉率先拿過酒壺,倒滿了風如嵐面前的杯子,“楊兒,敢不敢喝?”

“有何不敢?”風如嵐一揚眉,奪過酒杯一飲而盡。

“好,好,繼續!”李元吉大笑,將自己的酒杯也倒滿。

風如嵐毫不客氣,與他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。

半晌,她站起來,卻一個搖晃,李元吉急忙扶住她。

風如嵐舉著杯,說道,“這些日子,小女子承蒙大人及各位公子的照顧,感激不盡,在此,楊嵐特意敬大家一杯!”

李元吉第一個站起來,晃著舉起酒杯,“楊……楊兒,你太……太客氣了!”

眾人在歡笑聲中也紛紛站起。

觥籌交錯。

風如嵐淺淺一笑,她已經完全融入這個未來的皇室家庭了呢,其實,不管他們未來會不會是皇家,但再選擇一次,她依然會走這一條道路。

有大家在一起,真好。

銀色的月光緩緩鋪滿了整個庭院,柔和而又華美。

今夜月明人盡望,不知秋思落誰家。

*** ***

也許昨天是真喝多了,一大早,風如嵐昏昏沈沈地醒來,連自己昨天是怎麽回來的都忘了。

但是,還要接受秦月的魔鬼訓練。

“小嵐啊,可不能半途而廢哦。”秦月的“魔音”又一次在耳邊響起,“是你親自來找我的,讓我教你學歷史,怎麽能這麽快就打退堂鼓?”

“我沒有打退堂鼓,只是,阿月,歇一會兒好不好?”風如嵐強撐著快要合上的眼皮,伸出一根手指,“就一小會兒……”

“唉,看你昨天,也不知喝了多少,”秦月無可奈何地嘆道,“還是人家四公子把你連拖帶拽送回臨水閣的,一路上你還鬧,說不回來,還要看什麽星星……”

“呃……”風如嵐的睡意頓時消減了大半,額頭上滿是黑線,不過幸好,是被李元吉看到了自己那個樣子。要是被那個某人看到了……估計又該嘲笑她了吧……不對!自己再想什麽啊……

“小嵐?”秦月深手在她眼前晃晃。

“真、真是丟人!”風如嵐底氣不足地說道,“對了,阿月,問你個事,上次我……是怎麽回來的?”

“什麽?”秦月反應過來,“就是和二弟比試,然後從馬上掉下來的那次?”

“哦。”風如嵐順便送她個大白眼,這麽丟人的事,知道就好,還多什麽嘴啊!

“這個嘛……”秦月意味不明地笑笑,“是、是被擡回來的!”

“擡?”風如嵐黑線,嘴角一陣抽搐。

“算、算是吧。”秦月支吾著,不知對她說了真相,她會不會瘋掉?

沈默。

“行了,題外話到此結束,該開始了!”秦月悠悠地從桌上拿起書,問道,“隋朝的開國皇帝是誰?”

“隋……隋文帝楊堅。”風如嵐越來越發現,自己現在說話都要小心翼翼的。

秦月滿意地點點頭,“下一個,南北大運河的第一段叫什麽?”

“通濟渠……不對,是永濟渠!”

“下一個,隋末最早的農民起義是誰領導的?時間是什麽時候?”

“王薄,611年。”

“下一個,隋朝統一時,最後一個滅掉哪個朝廷?”

“啊,怎麽還帶跳著挑!應該是南陳吧……”

“什麽叫應該是?肯定一點!”

“是南陳!”

“下一個……”

直到夕陽西下,秦月才離開臨水閣。

風如嵐一下子癱倒在床上。

真後悔啊,別看秦月每天都是一幅開朗率直的樣子,但在這方面,簡直比學校的十個歷史老師加在一起還恐怖!早知道,就是去找李元吉也不要找她了……

“楊兒!”門外突然一陣喊聲。

真是想曹操、曹操就到啊……風如嵐勉強支起身子。

“楊兒……你怎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……”李元吉詫異地看著她,“是不是酒還沒醒?要不先喝點茶吧。”

“你那大嫂,真、真是太可怕了!”風如嵐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,“再這樣下去,我都要被她整瘋了。”

“明天休息一下吧,”他在她身旁坐下,“我去跟大嫂說一聲,讓她放你一天假。”

“真、真的?”風如嵐激動得兩眼放光。

“嗯。明天早點起來,我帶你去一個地方。”

城郊晚秋

次日,風如嵐一大早就起來收拾,果然,她剛準備好,臨水閣的門就被敲開了。

“楊兒,你怎麽還穿這麽長的裙子?”

“有什麽大驚小怪的?”風如嵐問道,“我們要去哪裏?”

“只是想帶你去郊外溜溜,畢竟你身體才好,總該透透氣吧。一直在這裏,你不嫌悶?”李元吉反問她。

“那我去換身衣服吧。”風如嵐轉身往屋內走。

“不用了。”李元吉急忙拉住她,“這樣也很好看,走吧。”

再次來到中庭,風如嵐竟有幾分感嘆。

就是在這裏,她經歷了——人生的第一次大敗。

但是,她也懂了——很多。

不由得想到那一夜,是那個少年,告訴她,堅持理想。而她答應他,會記住自己說過的話。

突然感覺……已經這麽久了呢……

“楊兒!在想什麽?”突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,不知何時,一匹馬停在她身邊。

李元吉騎在馬上,早晨的第一縷陽光,緩緩從他背後傾瀉下來。

晨曦中,他向她伸出手。

風如嵐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衣服,呃,根本沒有騎馬的餘地。於是,她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。

如今已是金秋十月,空曠的街道多了一份蕭條和冷清。街道兩旁的樹木不覆夏日的繁茂,滿樹的繁華化作殘肢枯葉飄零而逝。

“這裏……感覺好淒清……”風如嵐環顧四周,不由得嘆道。

“楊兒,你知不知道,”李元吉放慢了速度,“就你曾經向皇帝說的那個李密,他去投靠瓦崗軍了,前些日子,瓦崗軍滎陽大捷,攻占了興洛倉。”

“嗯。”風如嵐點點頭,“有很多人都逃了吧,瓦崗軍攻占興洛倉後,開倉救濟百姓,已獲得了不少民心。”

“是啊,但皇帝遠在江都,對此還一無所知呢。”李元吉長長嘆一聲,“大嫂說得沒錯,怕是很快就要改朝換代了。”

風如嵐驟然想起,秦月在洛陽對她說過,她要以“會預測未來”的本事去“攀富貴”……不過這一攀可真是賺大了,竟然做了未來太子的夫人啊……

“楊兒,你覺得,下一個朝代,回是誰開創的?”冷不防,他忽然冒出一句。

“肯定不會是瓦崗軍。”她順口接道。

“為什麽?”

她沒有說話。下一個朝代,會是記在中國歷史上最重的一筆,那如日中天的國力,旺盛的生命力,恢弘無比的氣度,共同暈染出一個華麗旖旎的盛世。

而他,一定不會料到,那個盛世的開創者,正是自己的父親吧。

“行了,”風如嵐道,“未來我們不會預料到。該發生的,不該發生的永遠都不會發生,而該發生的也一定會發生,求不來,也躲不掉。”

就像——青冥影。她看到了自己的命運,她想要改變,但是——並沒有成功。只可惜,她原本是可以幸福的,她不知道,她的“蕭明”,原本可以為她而放棄一切,包括那至高無上的皇位。然而,僅僅是因為她在江邊的那一跳,所有的一切,唾手可得的幸福,全部煙消雲散。

她不由想到了那一晚……

……

“冥兒,我欠你的實在太多……你知道麽,我想要補償你,所以,我不惜一切地爭到皇位,因為——只有皇帝,才是至高無上的存在,才可以擁有想要的一切!也只有這樣,我才可以給你你想要得到的任何一樣東西……”

……

她幽幽一嘆。

如果當初青冥影再理智一些。

如果當初楊廣不要騙她。

或者再往上追溯,如果尹玥明沒有將淩聖葉送回她的前世……

但是,這一切都只是如果……

命運,也正是如此。擁有那樣的殘酷性,仿佛巨大的戰車,可以從任何試圖反抗它的人身上毫不留情地碾壓而過。

耳邊突然傳來清脆的聲響,馬嘶鳴一聲,高高地將前蹄揚起!

風如嵐下意識地閉緊了雙眼,死死抓住了李元吉的衣袖。

馬飛奔起來,街道兩旁的風景迅速後退!

方才那一顛,她順勢落入他的懷中,但只這一個輕微的動作,卻使他心頭為之一震!

一陣疾風吹來,她漆黑的長發飄散開來,輕輕掃過他的臉頰,宛若一顆細小的石子激進一片平靜的湖水中,泛起一層層溫暖的漣漪。

不由憶起昨夜,花園中,她款款走來,妙曼如月光精靈的身影。

他一陣失神,與她的第一次見面從記憶的長河中緩緩浮現。

那日,她被一眾丫鬟小廝圍在中央廝打著,她沒有反抗,只是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弓。她的頭發被揪亂,衣衫上也滿是塵土,但是,那紫色的眼眸中卻閃爍著一種決然,就算是同歸於盡也不會放棄的堅持!

那一天,他第一次踏進那個從未涉足過的庭院,向她——伸出了手。

她驚訝地擡起頭來,對著他微微一笑,然後握住他的手。

夕陽中,她的面容仿佛閃著光。

而那次在中庭,當她重重地從馬上跌落,一瞬間,他終於明白了什麽叫“呼吸都快停止了”,那種緊張與恐懼超越了一切!然後,他眼看著二哥將她抱出中庭,第一次,他心頭一陣空蕩蕩的失落,竟有了幾分——嫉妒。

她醒來的那晚,他其實一直在門外,看著她一點點振作起來,他懊惱不已,為什麽,那個讓她重拾信心的人是二哥而不是自己?!

最終,他沒有進去,遠遠地看著——臨水閣的燭光一點一點亮了起來。

八月十五,她開玩笑地說他“還是單身一人”時,他的腦海中竟一瞬間浮現出她的面容。

他終於明白,今生,今世,他想讓她——成為自己的新娘。

忽然,一切都靜止下來。

風如嵐擡起頭。

一片樹林呈現在她眼前。金色的落葉旋舞著從空中飄落,如同殘敗的枯蝶般拼盡自己的生命舞出最後的絢麗。

她輕輕跳下馬,落葉在腳下發出碎裂的脆響,秋風夾雜著樹木的氣息撲面而來,朝陽從林間的縫隙射下光輝,碎成滿地星星點點的金色微芒。

“好美……”她喃喃道,疾步跑上前。

但過於長的裙擺卻使她一絆!

有人托住了她,但重力仍使她倒向大地,連帶這那個人——

“砰——”

落葉飛揚!

從未在這麽近的距離看過她……

李元吉怔怔地望著她湖水般的眼眸,兩人距離不足兩寸,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輕微的呼吸,噴在自己的脖頸上,如螞蟻啃噬般細細的,癢癢的……一瞬間,撲面而來的,竟全是她的氣息。

風如嵐反應過來,急忙從地上跳起!

“抱歉……”她微微一笑,順手攏了攏散開的頭發。

“楊兒……剛才……”他吞吞吐吐,臉頰竟一熱!

風如嵐不以為忤,笑道,“沒關系,我從前有個兄弟,也總是這樣和我打著玩,根本沒什麽。”

總是這樣打著玩……根本沒什麽……

他眼底浮上一絲失落,看著她輕輕提起裙擺,笑著跑進樹林,在落葉紛飛中輕盈地旋轉。她漆黑的發絲已接近膝下,沒有任何發飾,如波浪般,垂落在頰邊,映襯著她白皙的面容,更添了一份嬌俏與嫵媚動人。

她,真美……

他疾步上前。

片刻,兩人在樹下坐下來。

“楊兒……”他躊躇著開口,“你覺得,什麽時候的女子是最美的?”

她不以為意,隨口道,“當然是做新娘時的女人最美啊,因為,新娘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。”

“那麽,”他微微一笑,擡手彈去落在她肩頭的一枚黃葉,“你想不想——成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呢?”

她不由笑出聲來,“我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。眼下,最重要的——是實現我自己的理想。”

“楊兒,如果可以,你願不願意——”李元吉深吸一口氣,下定決心似的,“成為我……”

“哎!你看——”風如嵐突然驚喜地叫道,疾步上前,拂開層層的枯葉,一抹新綠,呈現在眼前。

“想不到深秋竟有這樣堅強的生命!”她凝視著那抹新綠,霎那間失神。

“喜歡嗎?”李元吉也為風如嵐身旁蹲下,微微掩飾掉方才的尷尬,伸手去撥那圈泥土,“不如帶回去呢。”

“不要。”她捉住他的胳膊,輕輕說道,“就讓它在這裏吧。”

起身,拂掉裙上的殘葉,她向樹林外走去。

“楊兒?”李元吉在身後不解地叫她。

風如嵐沒有回頭,“我想回去了,還有很多事要做呢。”

不帶走它。明知它不會挺過這個冬天,但是,那才是它生活的地方,不是麽?經歷了磨礪,才會變得堅強,她又想到了那一晚……她不會放棄,這是她親口承諾的啊……

怎麽才幾天就松懈了呢?實現那個理想,憑她現在這樣,遠遠是不夠的。

持之以恒,是最重要的,不是麽?

*** ***

中庭。

“叮——”

亮柄劍再次撞在一起。

“停!”風如嵐打出一個暫停的手勢,“唉,又是平手。”

“楊兒,你不錯嘛!”李元吉笑著望向她,“竟然能和我打成平手!”

“你還好意思說!”風如嵐瞪他,“說好了你教我,結果你也是個和我差不多的水平!”

她把劍放回兵器架,輕嘆一口氣。

“我看我還是另尋高明吧。”她甩甩頭發,“不如我去找建成哥怎樣?”

“你準備讓大哥和大嫂都當你的全職師父啊?”李元吉說道,“而且大哥很忙的,哪有時間教你!”

“那麽……”她略一思忖,“也就只有一個辦法了。”

“你……要去找二哥嗎?”李元吉猶豫道,“要知道,你們素來不和……”

“不和?沒有啊。”她笑笑,“過去,是我太好高騖遠了。而且,則其善者而從之嘛。”

“嗯……”李元吉輕輕一嘆,然後點了點頭。

失落漸漸爬滿他的心頭,他站在原地,看著她纖瘦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。

風如嵐站在書室門前,深深吸一口氣,終於——

叩了叩那扇雕花木門。

新念心念

靜默良久,她推門走了進去。

偌大的書室中,空無一人。

“楊姑娘。”門口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,風如嵐循聲望去,發現門口正沾著一個小丫鬟。

“姑娘,您有事嗎?”小丫鬟走近她,“奴婢彩藍見過姑娘。”

“我……”風如嵐猶豫道,“彩藍,二公子不在這裏麽?”

“楊姑娘,今日大公子、二公子都隨大人出門辦事了。”彩藍眨眨眼,“不如我幫您捎個信吧,等二公子回來我可以告訴他您來過這裏。”

“哦。”風如嵐只得應允,“那麻煩你了。”

她百無聊賴地漫步在花園中。如今已經沒有什麽花了,只有冷風夾雜著滿地的枯葉席卷而過。

今天,在樹林中,不由想起李元吉對她說的話……

她輕嘆。聰慧如她,又怎能不明白他要說什麽!她真的很慌亂,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面對。她從未想過,他會對自己……在她心目中,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,但是卻從未考慮過第二種關系,她有意地避開了,只是因為——

她不想讓朋友之間的關系變得尷尬。

傍晚。

風如嵐坐在窗前,趁著光線還沒有完全暗下來,賣力地完成了秦月布置的“背誦作業”,隋朝終於磕磕絆絆學完了,再來就該往上追溯了。

三國,兩晉,南北朝……這可是亂世啊……

那麽多的人物、戰役、時間,可惡的秦月竟然讓她三天內記完!今天她在臨水閣熬了一個下午,總算記完了三國時期的所有重要事件。

這時,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,接著,門被輕輕推開。

“楊姑娘!”

“彩藍?”風如嵐記得這個小丫鬟,“有事嗎?”

“姑娘,大人他們剛剛回來了,”彩藍頓了頓,“二公子讓您自己去中庭。”

“我知道了,”風如嵐應聲道,“謝謝你。”

隨後,她一路趕到中庭。

遠遠的,便聽到了箭“嗖嗖”飛過的聲音。她疾步上前。

夕陽下,少年墨色的發絲閃耀著淺金色的光芒,飛揚在秋風中。恍惚間,他逆光而站的身影似乎一瞬間散發出一種溫和而又耀眼的光芒,刺得她睜不開眼睛。而他正對面箭靶的紅心上,齊齊地插著三支箭。

“抱歉,”風如嵐輕輕喘氣,“我本來該親自找你的。”

“楊嵐,你過來。”李世民轉過身去,等風如嵐走進,又道,“你看那個箭靶。”

順著他的視線望去,她輕應道,“我看到了。”

“那麽,好,現在,你閉上眼睛射它。”說著,他將手中的弓遞了過去。

“閉上眼睛?”她訝然,但還是接過弓。搭箭,張弓,她微微闔上雙眼。

霎時,她的內心中一陣慌亂!

從未有過的緊張使她張弓的雙手開始輕微的顫抖,失去了方向感的迷茫充斥了她全部的意識。以往甚至可以清楚瞄準動點的優越眼力在此完全失去可作用。

手突然被握住。

沈穩的力量霎那間遏制了她的顫抖。鼻端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淡雅氣息,心頭忽然湧現出了莫名的熟悉感,安心的感覺占據了她的整個胸腔。她不由地松手。

“嗖——”

她睜開眼,箭直射而去,貫穿了箭靶的中心。

他緩緩松開手,凝視著箭靶。

“楊嵐,你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。”

她不解地擡頭。

“你的射箭,靠得僅僅是眼力。如果你一旦離開了眼力,你的箭術就完全失去了施展的空間。”他沈聲,問道,“你學習射箭有多久了?”

“有十一年了吧。”她答道,自從四歲起,她就開始學習騎射,為的就是要考入聖葉貴族女校。

“你這種射法是同誰學的?”

“是……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。”她有些心虛,“我從小就訓練眼力,一直到如何在疾馳的馬上瞄準箭靶,各種角度,各種姿勢,不同的速度,我不知練習了多少遍,直至完全熟悉……”

“那麽,現在,我可以告訴你,”他眼中微光一閃,“你從前的那些努力,全部付諸東流了。”

“呃……”她目瞪口呆!

“知道剛才我為什麽讓你盲射嗎?”他突然問道。

“不……不知道。”

他略一沈吟,凝聲道,“射箭,最需要的是敏銳的感應力以及判斷力,就是要對目標的位置,或目標運動路線的判斷。然後,毫不猶豫地射下去。箭的優勢,在於迅捷,所以,在判斷、分析以及作出決定時,要快,基本就是一念之間的斷定。”

她在一旁怔怔地聽著。

“而做到這一點,需要的不是眼力。”他微微一頓,註視著她的眼睛,“它需要的——是你的心。”

“我不明白。”她思索著,垂下頭。

“就拿剛才來說,一開始,我讓你看那個箭靶,是為了讓你記住它的位置,將目標定在紅心一點。後來,當你閉上眼睛時,在你心中就應該有了一幅圖畫。”

“是箭靶麽?”她問道。

“是紅心。”他緩緩說道,眼眸深不見底,“想要準確,就應該忽略掉除目標以外的一切多餘事物。若憑眼力,就難免會受到其餘不相幹事物的幹擾,就算你現在可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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